——5月9日,夜。
摆脱了十字军的追击并推进到第三层山脉的峡谷口时,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连续四五个小时的快速行军以及与十字军的大大小小的交战,士兵们的疲劳已经积累到了极限。失去战友之苦,失去恋人之苦,只有淡淡的月光能够安抚战士们千疮百孔的心。生命在指尖溜走时的悔恨,不得不将战友当成弃子时的自责,以及将双眼封上一层阴霾的对死亡的恐惧。
战争的号角吹响还不到一天,5万的军势已经被削去了五分之一。不足4万的军队要攻破白银之城那座充满了未知的城池任谁都会感到不安,肯尼特也不例外。肯尼特是知道的,十字军的战力不过是那座城池的冰山一角,而自己所努力的结果不过是获得了能与那冰山一角勉强一战的力量。
这是一场豪赌,而且是一场压倒性不利的豪赌。这场豪赌,肯尼特并不打算勉力战斗后失败,他要赢,赢下这场豪赌,赢得一切。
“走到这里已经消耗了近1万的兵力啊……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代价惨痛,但这也未免……”
军营帐篷中,统领着联合军的8爵脸色都写满了疲惫,只不过脸色虽疲惫,但眼中燃烧的意志依旧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所浇灭。
“还有最后一层山脉,只要突破了这最后一层,就能攻入白银之城内部了!到时候外围城区的统辖者多米尼克公爵就会按照协议帮我们打开通往内城区的道路,多米尼克卿麾下的骑兵队配备了和十字军普通骑士一样的基本装备,有了这份战力多少能够使计划的成功率上升不少吧!”
开口大笑着打破沉闷场面的是千角之城的城主乔·翁特子爵是个性情豪爽的武人,他自然是无法忍受现在这压抑气氛的。
“老武夫说的对!大家现在还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将士们的牺牲俺这个臭莽夫比谁都要难过!但是如果俺们现在在这里唧唧歪歪伤心介个又伤心辣个滴,这才是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们呀!虽然牺牲巨大,但是现在不都按照肯尼特卿的计划顺利进行中嘛!”双手重重地拍在会议桌上,正以大嗓门回应乔的是满嘴络腮胡子的糙老汉子尤根斯子爵。他和乔是互称“老武夫”和“臭莽夫”的死友关系,同时也是和千角之城并称为王国<双矛>的黑钢之城的城主。
“……说的也是呢,现在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了。”肯尼特站起身来,“那么现在开始讨论之后的行动。预定计划于明天正午突入第三层山脉的峡谷通道,这是奥拓尔克群山的最后一层天然壁障,十字军肯定会在这里对我们发动总攻。之前的战斗想必各位也亲身体会到了十字军他们拥有的武器的可怕。”
肯尼特手中的指挥棒敲打在他身后的战术板上:“这是由妮娅伯爵所发现的<战争魔具>的三个特点。首先其一,无论是普通骑士级还是骑将级,他们在使用<战争魔具>时必定会进行咏唱一类的启动词,在咏唱完启动词后魔具表面会浮现出一些符文,这些符文就是魔具产生特殊力量的源头。其二,普通骑士级所配备的魔具能够连续使用的次数在15~20次左右,魔具在超过一定使用次数后就无法使用特殊的力量,而事实上各位应该也有注意到十字军的骑士一定是以小队为单位展开攻击,绝不会出现单独脱离小队冲上去作战的情况。这其实就是为了在魔具陷入‘休息状态’时其他队友能够从旁掩护。”
“然后最后一点……妮娅伯爵,这点还是由你来说明吧。”
“是。”妮娅离开席位走到战术板旁,接着迅速地将腰间佩戴的剑拔出。
“喂、喂!亚斯特玎卿你这是——”
其他6爵都被妮娅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他们就注意到了妮娅手中的剑并不是普通的长剑,而是十字军所使用的<战争魔具>。
“这、这是<战争魔具>?!为什么亚斯特玎卿你会——”
“这是在战斗中我的部下冒着生命危险从战死的十字军骑士那边抢得的<战争魔具>,当时那名骑士在死前还未来得及销毁魔具。”
十字军的骑士为了不让自己战死后身上的装备落入联合军的手中,他们都会在死前启动魔具和战术外骨骼的自我销毁程序,也因此,到目前为止联合军所缴获的<战争魔具>只有妮娅手中的这一把而已。
“诶!对啊,俺们可以去抢那些兔崽子的武器来用啊!俺怎么就没想到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些兔崽子尝尝被自己的武器干死的滋味,哈哈哈哈!”
“很遗憾贝奥洛夫卿,我们是使用不了<战争魔具>的。”妮娅摇了摇头,否定了尤根斯乐观的假设。
“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做个各种各样的测试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启动魔具。我甚至还让部下去回收骑士的尸体来做实验,也没有什么效果。这魔具在我手上不过就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俺们和他们不都是人,咋就他们能用,俺们不能用,没道理啊!这、这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宝贝就这么扔了?!”
“不要那么激动贝奥洛夫卿,忘了之前的话题了吗?魔具的第三个特点我想不是只是除了十字军以外其他人无法使用这一点,对吧妮娅?”
好友魅狄丝那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一直都让妮娅倍感温暖,妮娅微微颔首:“通过测试,我虽然不知道启动魔具的方法,但却知道让魔具启动失败的方法。”
“各位请看,这把魔具上的符文现在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点痕迹,而在我刚获得这把魔具的时候,符文是十分清晰的且剑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的,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在测试过程中给魔具涂上了‘某种粉末’,而实际上,那粉末并非是我自己涂抹上去的,而是被魔具吸附上去的。”
妮娅随即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瓶内盛放着无色透明的少量粉末。
“这是……废石的粉末?”
“不愧是十矿之城城主夜魅侯爵,只要是天天与石头打交道的十矿之城的矿工任谁都知道废石,这一不含任何能量比普通石头还不如的‘废物石头’。想必各位都知道万物之中皆存在地脉能量,也有学者将地脉能量分为四种属性,即四属性说,也有学者否定这一四属性说,提出了七属性说。到目前为止,地脉能量究竟有多少种,又应该如何去分类,标准又是如何,这些都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但唯独万物皆存在地脉能量这一说法是研究地脉的学者们都达成共识的一种说法。”
“然后直到在十矿之城挖出了这个‘废石’,这是一种内部不含任何能量仅有一个形状结构的特殊石头,就像是空罐子一样,有罐子的形状和结构,内部则是空的。而这‘废石’在后续的研究之中解明出其最为特殊的一个性质,即‘不透能性’和‘趋向性’。”
“废石本身无法透过任何形式种类的地脉能量,完全地将外部的一切能量阻隔在外,除了物理切割、击碎等直接的‘力’作用在其身上以外,其他的方法甚至都无法破坏废石的结构。这即是‘不透能性’。而‘趋向性’是废石的分布全都位于一些地脉能量丰富的地方,这两个性质到现在也还没有被解明出其相关原理。”
“嘛,这石头说的那么玄乎,对我们矿工而言无非就是一个向导石而已,只要有废石的地方就说明这附近地脉能量丰富,有开矿的价值。仅此而已。”夜魅撇了撇嘴,对于以矿为生的十矿之城居民来说,废石的价值地位是十分之低的。因为不含任何地脉能量,也就无法卖出,而其硬度又很低,建筑方面的价值也低,尽管趋向性对矿工寻找适合开矿点有很大帮助,但在地脉能量多的地方,废石的数量也相当之多,一般开矿坑时为了把“废石层”挖通就要挖个几天。
“哈哈……您讨厌这石头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作为地脉能量的研究者,我还挺喜欢废石的,不沾染任何形式的能量,这点不是很棒么?”
其他人沉默不语,对于他们来说废石无非就是比石头更低等的存在,自然无法理解妮娅的话的意思。知道是自己冷场的妮娅害羞地挠了挠头:“咳咳,扯远了扯远了。”
“我在测试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装有废石粉末的瓶子,结果发现大量的废石都被魔具吸附在了剑身上,而在被废石粉末覆盖的符文没过多久就是去光芒黯淡下来,甚至连符文本身也开始像是褪色一般黯淡下去。”
“所以现在这些符文看上去才会这样模糊不清么……也就是说,废石粉末能够让魔具本身失去力量?”
“对,这个就是关于魔具的第三个性质,也是我们对抗魔具的关键手段。”妮娅握拳铿锵有力地说出前半句话,但说后半句时则是松了松拳头,气势降下来不少,“可惜的是当时事发突然,等我将粉末清理干净时大部分符文都已经被淡化,剑身的荧光也消失了,所以没能测试魔具能够吸附废石粉末的最大距离。”
“哈哈哈哈,亚斯特玎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弱点会让我们获胜的可能性多几分啊!”听到乔那豪爽的笑容,妮娅回以微笑,接着她又与魅狄丝四目相对,两者都露出了微笑。
“感谢亚斯特玎卿的努力让我们能够距离胜利之门更近了一点。各位,<战争魔具>虽然可怕,但也并不是那么的无法战胜!”肯尼特强而有力的话语鼓舞着其余7爵的士气,“幸运的是奥拓尔克群山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矿山,根据夜魅卿提供的矿物分布图,第三层山脉的峡谷通道的两侧壁的这两个区域存在着大量的废石,在这两个点周围投入大量的轰震微机<咆>来引发山体滑坡,再将十字军引诱到这两点的位置上就能够一口气无力化对方所有的<战争魔具>,到时候拥有微机系列和口字辈武器的我们将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一举歼灭十字军!”
“哈哈……利用峡谷两壁脆弱的特性来人为的制造山体滑坡啊,这么乱来的计划也就只有你想的出来了肯尼特。”自回忆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百鸟之城城主辛德巴克伯爵此时出声笑道,“但是,很有趣。”
在帐篷内的讨论越来越激烈时,营地外围的几道黑影则是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营地之中。
一个人默默地将晚饭吞下肚的“依芙”走在夜幕下的营地之中,朗科的死依芙和其他队员都没有去触及,像是把朗科当做并不存在的人一样。强颜欢笑也好,自我欺骗也好,这些都是必要的。若不这么做,是无法继续战争的。
身处于战争之中的士兵只有两个选择,被战争麻痹对死亡的感觉和自己麻痹对死亡的感觉。只有做出选择并彻底执行的人才有可能在战争中存活下来。
走着走着,“依芙”发现自己来到了射击场边。
咻——
一支箭矢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然后击中远处的靶子。这一箭让“依芙”都不由的在内心称赞“射的漂亮”,她有些好奇能够拥有如此弓术的人是谁,于是她往射击棚走去。
走近一看,“依芙”惊讶的发现那名射手竟然是一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性。
“……!”
女性也注意到了“依芙”的存在,一瞬的惊讶后她微微点头,接着从射击棚中走出。
“……不好意思,我看射击棚里有着一张不错的弓就擅自拿来用了。”
“啊……没关系。”“依芙”暗自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不禁升起疑惑。
“呵呵,我并不是联合军的正规士兵,虽然名义上是隶属于肯尼特子爵阁下的麾下,但我只是一名志愿参军者而已。”
“这样啊……”
怪不得身上穿的并不是军服。恩?等等,仔细一看这装扮不是——
“你……难道是冒险者?”
女子先是一惊,然后微微一笑:“是的,我是隶属花环之城冒险者协会的冒险者,你叫我艾柯娅就行了,依芙队长。”
“队长……你该不会就是?”
“正式的通知应该明天会告之队长你吧,从明日起由我补上依芙小队的空缺,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我才是请多指教。能够射出刚才那样的箭,在我手下的话也未免太屈才了,不如让我帮你跟人事部的人说一下,让你担任小队队长的职务?”
“感谢队长的好意,不过请容我拒绝。”
本想问原因的“依芙”在看到艾柯娅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支援参军么……看来有很复杂的理由呢,还是不多问了。
“那……艾柯娅,有兴趣和我运动一下么。看了你刚才那一箭,我手有点痒了。”
“……愿意奉陪。”
正当两人踏入射击棚的瞬间,营地中的士兵们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黑烟伴随着火光一同升起。
“发生什么事了,难、难道是敌袭……呃?!火烧起来的地方是……!”
“依芙”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心中的骚动像是要告诉她什么似得,她立刻往大火烧起的地方跑去,那个方向同时也是妮娅所在的帐篷。
“可恶……!”
看着咬牙切齿逐渐远去的“依芙”,艾柯娅在稍作思考后,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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